壳牌巨变

3月底，壳牌集团首席执行官魏斯旺（Wael Sawan）出席中国高层发展论坛2023年年会，提出了向“净零”迈进的愿景。作为境外代表，魏斯旺还与国务院总理李强会面。

无论是参与中海壳牌惠州三期乙烯项目初步投资协议签约仪式，还是在位于北京四元桥的壳牌充电站充当服务员，魏斯旺无不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候，魏斯旺也能够大谈能源转型等宏观问题。

然而在壳牌的大本营欧洲，魏斯旺却时刻需要面对来自媒体、环保人士等群体对于壳牌在能源转型上“放水”的穷追猛打。

尽管今年1月刚刚上任壳牌CEO，但其实早在去年9月，前任CEO明确与2022年年底离任后，魏斯旺就被确定为继任者。

这个壳牌原天然气和可再生能源综合业务负责人将掌舵壳牌这艘巨轮驶向何方？

“漂绿”争议

就任壳牌CEO之后，魏斯旺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有关壳牌“漂绿”的争议。

环保组织Global Witness在今年初向美国金融监管机构提交了“开创性的漂绿投诉”，指控石油巨头壳牌在其可再生能源投资方面误导投资者。

在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一封信中，Global Witness表示“壳牌在所谓的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业务中，有很大一部分指出是属于化石能源天然气的。”   

 Global Witness引用自己的计算，说明壳牌在其最近的年度报告期“仅将1.5%的资本支出用于开发风能和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而壳牌在2021年表明在这一类型中将会由12%的资本支出份额。”

对于这一说法，魏斯旺予以了坚决的否认：“我们认为这是由误导性的说法。天然气与电力是共生关系，你无法将两者彻底区分开来。这造成了我们在经营上会有一定的重叠。”

他还表示，能源转型投资占到壳牌总投资（月250亿美元）的三分之一以上。

壳牌财务总监Sinead Gorman也表示，公司去年将超过40亿美元的资本支出分配给了可再生能源。

有关壳牌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争议并非孤立现象。在2022年国际油公司们纷纷获得巨额利润的大背景下，有关转型方面的争议就一直很大。

今年2月，壳牌公布了2022年业绩。其全年实现营业收入3813.14亿美元，盈利423.09亿美元，同比增长110%，剔除欧盟资源税、英国能源税以及减值等非经营性因素影响，实际经营利润398.7亿美元，同比增长107%。

2022年近400亿美元的高利润，是壳牌115年历史上的最高水平，远远超过了2008年284亿美元的前纪录。

从财报来看，壳牌在新能源方面实际经营利润为17.45亿美元。显然，可再生能源与传统化石能源之间的利润鸿沟让企业很难做出“快速抛弃化石能源”的决定。

新舵手的改变

1月30日，刚刚上任1个月的魏斯旺便烧出他的“第一把火”，宣布公司结构调整新方案。

壳牌的综合天然气业务和上游业务将合并为一个综合天然气和上游部；下游业务与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业务合并，组成下游和可再生能源部；战略、可持续发展和企业关系部将不复存在。

壳牌新组建的一体化天然气和上游板块，将主要包括传统的油气业务和目前全球最大的LNG贸易业务；新组建的下游和能源解决方案板块，将主要包括炼油、营销、发电、电力和管道天然气的交易，氢的生产和销售、商业碳捕获和储存中心的发展、碳信用额度交易、对碳汇项目的投资以及数字化客户解决方案等。

这是壳牌近期第一次对公司结构进行大规模改变。

2016年2月，壳牌以540亿美元收购英国天然气集团(BG GROUP，以下简称BG)，成为全球最大的LNG公司和欧洲最大的能源公司。这是过去十年能源并购市场上较为罕见的大宗并购案。

也正是在那一年，壳牌内部结构发生变化。2016年，壳牌推出了新能源事业部，开始逐渐加码新能源产业。

不难看出，魏斯旺做出的最新结构调整方案，是基于公司前期业务组合没有实现能源转型预期和当前能源转型现实需要提出的一种现实判断。

魏斯旺将风能和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业务纳入壳牌能源的区域部门。有媒体报道称，该公司将取消负责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全球执行副总裁一职。而 Anna Mascolo 为负责低碳产品和行业的执行副总裁。该职位将监督碳捕获、生物燃料和“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等低碳举措。

尽管一再强调壳牌不存在“漂绿”的问题。但是从壳牌本次内购机构变革的实际情况来看，新的“下游和能源解决方案”板块有望进一步摆脱天然气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尽管里面还存在部分天然气相关业务）。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壳牌曾经遭遇过一次“野蛮人”敲门事件。

2021年，10月底，随着3季度报告发布，激进投资者Third Point认为壳牌的价值被低估，因此发起了一项行动，敦促壳牌拆分为两家公司——一家经营低碳业务，另一家经营传统油气业务。

尽管激进投资者的诉求并没有实现。可我们不难发现，魏斯旺给壳牌带来的最新改革方案，实际上已经很接近当时Third Point给出的拆分方案。

魏斯旺是否借鉴了Third Point的方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在上任伊始就敢于对壳牌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改革，显示出了魏斯旺的改革魄力与决心。但在转型和改革的道路上，有魄力、有决心、有行动，也不代表这一定会成功。

走向平衡

在公布2022年业绩时，魏斯旺便计划暂停可再生能源部门支出增长，同时扩大公司的天然气业务。

在最近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魏斯旺说：“我从根本上相信石油和天然气在未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作用。”他还表示，他认为壳牌去年创下历史新高的化石燃料利润不应补贴可再生能源和低碳项目。

他还将考虑在壳牌目前未开展业务的地区进一步勘探新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这种将重点转向增加化石燃料生产的做法与各个气候变化委员会的建议以及联合国最新的IPCC报告背道而驰。

但“只有利润但没有可持续发展是不行的，可持续发展没有利润支撑也行不通，两者都需要。”魏斯旺说的很坦白。

bp在2月份取消了在2030年前将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削减40%的计划，改为将油气产量削减25%。

在2020年公布转型目标和计划的时候，bp被视为油公司转型的楷模。这也契合了大众与业内“欧洲石油公司对于转型更加激进”的观点。

现在，欧洲的油公司也要按下暂停键了。

壳牌公司从未设定减少天然气产量的目标。但魏斯旺也说，壳牌正在考虑审查目前的石油产量计划（2030年前每年减少1%至2%的石油产量）。

魏斯旺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们要继续供应石油和天然气，让人们获得现在需要的能源。我们也要从这些利润中拿出一部分，投资未来的低碳能源系统。”

以化石能源的利润来补贴可再生能源业务、零碳行动的“亏空”，其实是几年以来石油公司进行转型的一致做法。

问题在于，此前几乎所有的油公司都对转型有了过高的期望和超前的预判。如果真的在5到10年左右的时间里，化石能源比重减少一半以上，那么油公司必须从现在开始考虑减产的问题。

但从2020年开始，事实并非如此。

“过去三年使人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世界期待并需要的能源应当是供应安全、可负担和更低碳——三者兼具，这就是‘能源三重挑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需要采取行动加速转型，另一方面要确保有序转型，使可负担的能源继续满足当今世界的需求。bp正在追加对能源转型的投资，同时加大对当今能源体系的投资，这样也符合世界对我们这样公司的预期。”bp首席执行官陆博纳说。

据彭博社报道，壳牌计划在今年保持对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业务的投资稳定。此举表明壳牌创纪录的利润不会显著加速其低碳雄心。

关于壳牌，魏斯旺定义其为一家真正转向能源型投资的企业。同时他表示，壳牌将确保投资进入能够看到有吸引力回报的领域，从而能够回报股东。

与此同时，壳牌考虑在目前不运营的地区进一步勘探新的石油和天然气来源。也难怪魏斯旺会认为平衡化石能源与可再生能源投资，是最让他“夜不能寐”的问题。

对于誓言要改善壳牌业绩的魏斯旺来说，如何在市场和发展中把握转型速度，平衡传统油气和新能源的投资结构，成了不可避免的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