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油业务中挤取剩余的利润，再对可再生能源进行小规模投资，这就是现在油气行业转型的潮流。
撰文 |饮马流花河
出品 | 零碳知识局
在全球气候危机和能源转型不可阻挡的趋势下，石油和天然气行业表现依然强劲。
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壳牌、BP、道达尔能源近期陆续公布了2023年四季度财务报告，并向投资者支付了创纪录的股利回报。
相较于2022年能源危机背景下创纪录的暴利，五大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利润均有所下滑，但公司的盈利水平依然是近年来最高的。
例如埃克森美孚在2023年四季度实现了76亿美元的净利润，较去年同期下降了40%；2023年全年，该公司净利润为360亿美元，2022年为557亿美元。但把时间尺度拉长，在此之前，埃克森美孚上次实现超过300亿美元年度盈利是在2014年。
雪佛龙2023年第四季度净利润为23亿美元，较去年同期的63亿美元有所下降。全年来看，该公司去年大赚214亿美元，虽然比不上2022年的354亿美元，但与埃克森美孚一样，仍是十年来的最大利润。
在巨额利润加持下，油气巨头公司产生了充足的现金来支付大额股息和股份回购。
2023年，西方五大石油和天然气公司——英国石油、雪佛龙、埃克森美孚、壳牌和道达尔能源在股息和股票回购上花费了1138亿美元，比前一年（2022年）创纪录（总值1,040亿美元）的水平还高出10%左右。
西方五大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历年股东派息
来源：《卫报》
油气巨头创纪录的高利润和股东红利分配再次引发了气候活动人士和绿色团体的不满，因为在净零转型过程中，他们在低碳领域的投资比重正在减少。
《卫报》报道称：近几年，针对石油公司的年度股东大会和会议的抗议活动变得越来越具破坏性，活动人士要求他们采取更加雄心勃勃的气候行动。
气候行动组织针对油气公司的示威游行
来源：路透社
油气巨头还被指责：在数百万家庭因高能源成本而陷入生活危机时从俄乌冲突中获利。
全球能源危机成了化石燃料公司的蛋糕抢夺战，但这些公司不是将它们的创纪录利润投资于清洁能源，而是在石油、天然气、向股东支付股息和红利上加倍努力。
“再次，数百万家庭将无法负担今年冬天的取暖费，世界各地的国家将继续遭受气候崩溃带来的极端天气事件的影响。这就是化石燃料经济，它是偏向富人的。”一活动组织向媒体吐槽。
一些绿色团体认为，丰厚的股东回报被用来转移投资者的注意力，以减轻公众对石油行业的强烈反对，以及政府对化石燃料行业的压力。
英国工会总书记保罗·诺瓦克对《卫报》表示：“这凸显了我们破碎的能源市场目前存在的问题。本应用于降低家庭能源成本的资金最终流入了股东口袋。保守党允许了像壳牌这样的公司以牺牲普通家庭为代价获利。政府必须停止支持这种过度获利行为，并实施适当的意外收入税。”
飞来横财
2022年对于化石燃料行业来说是利润最为丰厚的一年，仅西方五大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就共计获得了2000亿美元的净利润，这是从未有过的一个天文数字。
石油巨头埃克森美孚以创纪录的557亿美元年度利润领跑，相当于平均每小时赚取约630万美元。雪佛龙创下了365亿美元的利润新高，而壳牌宣布了其115年历史上最佳业绩，实现了399亿美元的净利润，bp也获得了277亿美元的利润。法国公司TotalEnergies也创下了362亿美元的利润新高。
近三年五大油气公司净利润
来源：公司年报
当时，美国总统拜登批评这种“登峰造极”的利润“令人愤怒”。拜登表示，“我们还将需要一段时间的石油和天然气”，但拜登反对公司通过股票回购而不是帮助减轻驾驶员因汽油价格上涨而面临的压力使股东获利。
有媒体算了一笔账：合计2000亿美元的利润相当于美国年度对外援助预算的五倍，或者是去年世界向乌克兰提供的军事和人道主义援助的两倍。
如果石油高管决定将这笔钱用于太空旅行，他们可以在埃隆·马斯克的SpaceX火箭上以每次6200万美元的价格离开地球大气层，共可进行3225次航行。
根据智库“气候分析”的报告，如果排名前25位的石油和天然气公司被追究其近几十年在全球变暖中的责任，它们仍将获利10万亿美元。
报告称，从1985年到2018年，这25家公司的碳排放造成的估计损害达到了20万亿美元，但在此期间它们赚取了30万亿美元。
沙特阿拉伯、俄罗斯、伊朗、中国和阿联酋拥有最大国有化石燃料公司，它们既获得了最大的财务收益，也遭受了最大的损害。在私人公司中，埃克森美孚、壳牌、英国石油公司（BP）、雪佛龙和道达尔负责造成的损害最大，并获得了最大的财务收益。
12家排放量最高的化石燃料公司的气候损害与及收益
时间：1985-2018
来源：Climate Analytics
包括阿美公司、埃克森美孚和壳牌在内的七家主要油气公司在2022年累计获得了4970亿美元的财务收益，而部分损害估计为2600亿美元。
换句话说，财务收益几乎是损害的两倍。
大部分暴利都在了股票回购和股息支付上。雪佛龙的首席执行官迈克·沃斯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在2023年，我们向股东返还的现金和生产的石油天然气量创下了公司历史上的新高。”该公司表示，在去年，他们回购了其流通股的5%。
埃克森美孚去年支付了149亿美元的股息，并进行了174亿美元的回购。埃克森美孚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达伦·伍兹表示，这超过了其他西方能源巨头的支付额。他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我为我们的团队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自豪。”
此外，高利润刺激了2023年油气勘探的复兴。
来源：路透社
根据石油服务公司贝克休斯的数据分析，用于勘探和生产石油和天然气的海上钻井船数量于去年五月份就恢复到了疫情前的水平，比2020年10月的最低点上升了45%。伍德·麦肯兹的分析师预测，活动水平将继续增加，预计到2025年，海上勘探和钻井活动将增长20%
国际能源署预测，全球上游石油和天然气投资将在2023年增长约11%，达到5280亿美元，创下2015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巴克莱预计，今年批准的海上项目数量将达到10年来的最高水平。
巨头撤退
高分红背后，是投资者希望最大化公司在石油和天然气方面的利润，而不是投资于利润较低的可再生能源业务的残酷现实。
油气勘探的复兴也反映了壳牌和bp们减缓能源转型计划以及对石油和天然气的投资的重新承诺。
据悉，勘探是一项长期、高风险的业务。大型海上项目通常需要五年时间从发现到开发，并且至少需要另外十年才能回收最初的投资。
但从盈利角度来看，它比生产可再生能源更为可靠。
据路透社报道，历史上，上游石油和天然气的回报率约为15%—20%，而大多数可再生能源项目的回报率为8%左右。
摆在油气巨头面前有三个选项：将业务转向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转型、加大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将资金返还给股东。
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后两个选项，重点提升其核心业务的表现，放缓削减化石燃料生产的战略。
据《纽约时报》报道，不久前，两家激进的投资者撤回了一项要求埃克森美孚更快减少排放的股东投票提案。埃克森美孚曾在联邦法院起诉这些投资者，以阻止提案进行投票。其中一家投资者Arjuna Capital称埃克森美孚的举动是“恐吓和欺凌”。
Semafor报道称，道达尔能源掌门人Pouyann近日表示：认为石油需求不久将大幅下降的政策制定者和气候抗议者是天真的，并表示他所在的公司，全球第五大能源公司，将继续投资于石油。
道达尔能源掌门人Pouyann“潘彦磊”
他对收购一家大型可再生能源公司的想法不屑一顾，即使是以当前的低价。“我不需要Ørsted（海上风电开发商），”他告诉《金融时报》，其股价自2021年以来已下跌了75%。“他们对我有什么贡献呢？”
“我需要继续在石油和天然气方面保持强大…人们首先购买你的股票是因为这个原因，” Pouyanné称：Total约三分之二的资本支出用于化石燃料，其余用于低排放的电力业务。
从更长的时间维度来看，油气巨头们的投资重心正在偏离全球能源转型的大趋势。
Bnef数据显示：从2015年到2022年，全球主要的石油和天然气巨头——不仅包括上述五家超级大公司，还有像西班牙的雷普索尔公司和马来西亚的国家石油公司这样的公司——共投资1130亿美元用于低碳资产和技术。
在2015年到2022年，来自所有公司和行业的能源转型投资总额超过了4.8万亿美元。IEA数据显示：从2016年开始，投向清洁能源领域的资金就超过了投向化石能源的资金。
全球投向清洁能源和化石能源的资金对比
来源：IEA
而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在能源危机中收获的创纪录的现金流，其中不到一半流向传统供应领域，仅有一小部分用于清洁技术。
油气行业现金支出分布
来源：IEA
石油巨头的低碳投资在绝对值上显然有所增加，然而，这一趋势没有跟上全球能源转型投资总额的增长。
数据来源：BNEF
事实上，自2017年能源转型投资从0.7%跃升至2018年的2.5%后，这些公司的低碳活动一直徘徊在一个范围内。他们的贡献在2021年达到了3%的峰值，随后稍微下降至2022年的2.9%。
而且这些公司的低碳转型举措通常与它们现有的业务密切相关。
埃克森美孚对媒体称，该公司正在筹划200亿美元的投资，旨在减少排放。去年，该公司支付了49亿美元收购Denbury，该公司拥有二氧化碳输送管道。
公司表示，这样做的想法是为了让墨西哥湾沿岸的高排放工厂和其他设施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使用这样的技术尝试减少排放“比摧毁和抛弃现有基础设施和我们所拥有的产业更有意义”。
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能源转型可能并不像经济学家所想象的那样插拔即用，而石油和天然气在一段时间内仍将是必需品。
油需何时见顶，清洁能源何时取代化石燃料争议颇大。
上周，欧佩克秘书长告诉路透社，他认为石油产量的峰值至少要到2045年才会出现。欧佩克（OPEC）占据全球石油产量的约40%，控制了将近80%的石油储量，但它对能源转型的预测比其他管理机构要慢得多。国际能源署预测，需求将在2030年开始下降，并估计在那之前增长将明显放缓。
沙特政府于1月30日下令国家石油公司阿美（2222.SE）降低其最大持续产能目标至每日1200万桶，比2020年宣布的目标低100万桶，预计将于2027年达到。
消息人士告诉路透社，沙特王国对其石油扩张计划的突然逆转至少经过了六个月的准备，并基于这样的评估：沙特阿拉伯的许多过剩产能并未被充分利用。
欧佩克秘书长表示，沙特阿拉伯推迟扩大石油产能计划的决定不应被解读为对原油需求下降的评估。
“首先，我要明确表示我不能评论沙特的决定...但这绝不应被误解为对需求下降的看法。
如果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转变叙事...世界上很多国家正在回头、放慢脚步并重新思考它们的净零目标...这将进一步长期增加对石油的需求。”
从石油业务中挤取剩余的利润，再对可再生能源进行更小规模的内部投资。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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