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爆发“核内战”

2月28日，就在欧盟各国能源部长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召开非正式能源部长理事会之际，保加利亚、克罗地亚、法国、匈牙利、芬兰、荷兰、波兰、捷克共和国、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等11个成员国的部长和高级代表发表联合声明，重申他们希望加强欧洲在核能领域的合作。

“核能是实现我们的气候目标、产生基本负荷电力和确保供应安全的众多工具之一。”声明中写道。

近1个多月以来，欧盟内部在有关核能利用问题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以法国为首的“挺核派”和以德国为首的“废核派”爆发了激烈的争端。

欧盟内部，法德两国对核电的争端由来已久。随着欧盟计划推进一系列能源改革，双方争论从电力市场改革一直蔓延至推广氢能和可再生能源。

这也反映了自俄乌冲突动摇了欧盟的经济和政治秩序以来，德国和法国如何在一系列问题上难以达成共识。

本次“核电联盟”集体发声，将欧盟内部有关核电的矛盾与冲突彻底公开化。

01 核电制氢,“绿不绿”？

这一轮冲突的爆发起因是有关绿氢制备的标准问题。

2月3日，路透社报道法国、波兰、捷克等欧盟国家致函欧盟委员会，敦促其开放可再生能源标准，将核电制氢纳入到绿氢范围之内。

原定于2022年底颁布的欧盟“绿氢”标准迟迟未能通过，欧盟内部对绿氢标准的争论正是原因之一。目前欧洲工业部门使用的氢气大多由煤炭和天然气制备而来，欧盟希望制定可再生能源电力氢气标准以推动工业部门脱碳。

除了上述三国外，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斯洛伐克和匈牙利也联名签署了致欧盟委员会的信件：“我们将为可再生氢和低碳氢创造平等的激励措施。局限的可再生能源目标确实会限制我们氢经济的发展速度” 。

路透社报道，欧盟委员会的官员表示，至少有德国、丹麦、奥地利、卢森堡等欧盟国家明确表示反对核电制氢被纳入绿氢范围。

这些国家认为欧盟的目标应该局限于关注风电和太阳能发电制氢，以激励可再生能源的大规模扩张，减少对化石能源的依赖。“绿氢应属于可再生能源范畴，而核能并不是一种可再生能源。”一位欧盟官员表示。

02 失败的利益交换

为了换取西班牙等国对核能制氢方面的支持，法国在H2Med管道方面给予了大量的支持。

2022年10月，法国总统马克龙总统和西班牙首相桑切斯共同宣布连接巴塞罗那和马赛的海底氢气管道项目。12月9日，两位领导人将于在西班牙阿利坎特举行的欧盟南部国家峰会期间再次会面，宣布该项目启动。

报道称，项目总投资约为20亿欧元，预计于2030年竣工，海底管道长度为350—450公里。项目建成后，将从西班牙输送绿色氢气至法国，有效提高欧盟内部能源安全性，并降低高污染行业的碳排放。

2023年1月，西班牙和法国正式确认了这一项目。随后，法德两国正式宣布氢气管道将延伸至德国。

就在同期，法国总统马克龙与德国总理舒尔茨在法德部长会议上表示，法国和德国旨在就清洁氢的“共同路线图”达成一致，其中核氢将发挥重要作用。

法国方面表示，马克龙在H2Med管道中的让步是为了换取西班牙、德国在核能制氢方面的支持。

可惜事与愿违，法国能源部长Agnès Pannier-Runacher在谈论欧盟最新可再生能源目标时表示“谈判并不顺利。西班牙和德国采取不同立场，不信守承诺是不可理解的。”

但西班牙政府官员则表示，这是一种“误解”。西班牙愿意在天然气市场等方面对核能制氢采取灵活的态度，但是在可再生能源法案中则不然。

“核能不应该被视为可再生能源。”西班牙官员对媒体说道。

而德国有关官员也表示氢气管道和核能制氢被接受为绿氢，从来都不是正式承诺。“法国人也许认为是这样，但确实是另一回事。”

03 妥协？更激烈的交锋

2月13日，欧盟委员会提出了新的规则，明确规定绿氢仅由上网电量之外的可再生能源制备而成。更为重要的是，核能制氢被标记为绿氢。不过新规也表示，核电制备的氢气不会被标记为“可再生”氢，而是被称为“低碳”氢。

原则上，欧盟委员会预计，一旦某个国家90%的电力生产来自可再生能源，时间和空间相关性标准将变得无关紧要。根据委员会的提议，如果用于制氢的电力的平均碳强度位于电力排放强度低于18 gCO2eq/MJ的地区，则将适用豁免。

这意味着只要一个国家的电力生产每千瓦时排放的二氧化碳当量少于65克，就适用例外情况。法国的电力排放量为每千瓦时56克二氧化碳当量，符合绿氢的标准。

尽管在核能制氢方面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但以法国、德国为首的核能之争也只能说是刚刚开始。

法国能源部长Agnès Pannier-Runacher表示，周二在斯德哥尔摩举行的欧盟能源部长会议上，她与德国能源部长进行了“富有成效的讨论”，但两人并未解决分歧。“我们不希望核能受到歧视。”

“（在核问题上）到处都是全面战争。”法德核心圈外的一位欧盟高级外交官说。核能问题已经成为欧盟有关能源讨论最为激烈的焦点。

在本文开头中提到的“核电联盟”成立过程中，比利时（刚刚延长了两个核反应堆寿命）没有被邀请，有核电的瑞典拒绝加入。而知情人士说，荷兰要求签署联合声明的条件是“删除有关核能与可再生能源联系起来的一段话。”

一位欧盟外交官表示：“（部长们）举行了相当激进的会议。”

尽管拥有着数量庞大的核电机组，但法国近年来核电的发展速度缓慢。电网运营商RTE的数据显示，法国的核反应堆目前的运行能力约为70%。这与一年前的水平大致相同。但与2018-2022 年的平均水平相比，其核产量仍处于历史低位。

马克龙在2021年底提出了一项耗资500亿欧元的计划，从2035年开始更新法国一些老化的核反应堆，建设至少六个新反应堆。

欧盟放宽对待核电的限制，将极大地有利于法国核电在金融、贷款、技术等方面获得支持。

而德国彻底放弃核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执政联盟中的绿党更是坚定反核主义者。 

这种长期存在的意识形态分歧，这可能会使欧洲层面的能源市场改革变得更加复杂。

Bruegel智库的高级研究员Simone Tagliapietra表示，巴黎和柏林对国家在支持能源行业中所扮演的角色看法不同。

Tagliapietra说：“整个欧洲（在能源方面）的情况完全不同，德国和法国就是这种分歧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