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选年遇上高油价：油价的上涨与拜登的挣扎

2024年一季度，国际油价大幅上涨。2023年布伦特原油价格收于每桶77.04美元。2024年一季度最后一个交易日是3月28日，当日布伦特收于每桶87.48美元，与2023年最后一个交易日收盘价相比大涨14%；当日布伦特收盘价还创造了2023年10月27日以来五个月的价格新高。一季度油价大涨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今后几个月，国际油价走向将如何，以及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些问题值得关注。

一、一季度油价为什么大涨？

2024年一季度国际油价之所以大涨，有多方面原因。其中石油消费季节性趋旺和能源地缘政治局势趋紧这两点是主因。

首先，全球石油需求季节性走旺，一季度国际油价易涨难跌。世界石油消费以北半球为主。每年一季度，北半球的冬天渐渐过去，天气逐渐转暖，而且白昼时间变长，人们的旅游出行活动增多，建筑施工等生产活动也增加。结果，世界石油消费量逐渐增加，并对国际原油价格形成支撑。

从历史数据看，一季度国际油价涨多跌少。比如，2000年到2023年的一季度中，有16年（占比2/3）油价上涨，而这24个年份一季度布伦特油价的平均涨幅为6.7%。2024年是美国总统大选年。在21世纪的前六个大选年中，有四年（2004、2008、2012、2016年）的一季度出现了油价上涨。

其次，能源地缘政治局势加剧，对油价涨势火上浇油。地缘政治因素推高油价，这在历史上并不鲜见。而2024年一季度推高国际油价的地缘政治事件主要是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

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之后其对石油和能源市场的冲击基本上得到了有效抑制。不过，进入2024年后，情况发生了重要变化。乌克兰军方加大了对俄罗斯炼油厂、油库等石油设施的攻击力度。其中截至3月底，乌方对俄罗斯炼油厂的无人机袭击至少已达到10次，超过前两年（2022年和2023年）合起来次数的三倍。乌方升级对俄方能源设施的袭击，有多方面战略考虑，包括让俄罗斯前线部队难以获得油料、减少俄罗斯的成品油出口收入以及震慑俄罗斯政府和民众等。俄罗斯以牙还牙，反过来猛烈攻击乌克兰的地下储气库、火电站等能源设施。如果俄乌能源战继续升级，那么俄罗斯的油气生产和（经过乌克兰的）出口可能会遭受更大破坏，进而会对国际油价起到推涨作用。

2023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11月也门胡塞武装（the Houthis）为表示对巴勒斯坦的支持，开始袭击途经红海及其周边海域的部分船只，至今已导致船只沉没、船员死亡。大量船只因之被迫绕道非洲南端好望角，导致运输距离增加、时间延长以及船用燃料油消耗量增加，这些在一定程度上推高了油价。

二、油价上涨，拜登承压

美国是“轮子上的国家”，石油消费量大、涉及面广。油价高低攸关美国政治。“当油价涨到3美元/加仑时，美国总统就进入了危险区；涨到4美元/加仑时，美国总统就应该或者收拾铺盖卷准备回家，或者发动一场战争以转移注意力。”

2024年是美国总统大选年。拜登已经获得民主党内提名，将代表民主党与共和党人特朗普角逐美国总统宝座。由于油价在美国社会中的突出重要性，它曾经多次成为美国总统大选中的重要话题之一。不过，当一位美国总统争取连任时，他往往会因“脸熟”（即选民对他比较熟悉）等原因而享有一定竞争优势。即便出现高油价，也不一定会阻碍在任总统争取连任的脚步。比如，2012年奥巴马争取连任时，尽管那一年美国国内汽油价格基本上处于历史最高位，但这并没有妨碍奥巴马击败挑战者共和党人罗姆尼而成功连任。

图1 总统大选年前10个月美国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

Source: 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可是，与当年的奥巴马相比，拜登成功连任的难度更大。因为年事已高（出生于1942年11月，现年已81岁）等不利因素，拜登在迄今大多数民意调查中落后于特朗普。更坏的情况可能在后头。2023年10月，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的侄子小罗伯特·肯尼迪宣布退出美国民主党党内总统大选初选，转而以无党派的独立身份参加2024年总统大选。之后至今，其竞选运动声势日盛。由于两党制的影响，作为独立或第三党候选人的小罗伯特·肯尼迪不可能当选美国总统。但是仅仅凭借是肯尼迪总统的侄子这一点，他就能让大量原本会投票给拜登的民主党选民改投他，从而使拜登的胜选前景更加暗淡。

最新数据显示，美国国内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已经涨至每加仑大约3.5美元的危险水平（目前美元兑人民币中间价为7.1左右，若以此计算，这大约相当于每升汽油6.57元人民币）。鉴于选情吃紧，以及考虑到油价与选票的密切关系，拜登总统目前没有像2012年的奥巴马总统那样无视高油价的底气。

三、拜登“挣扎”的效果

将影响油价走向

迫于大选的压力，拜登政府近期做了一些初步的政策调整。比如，3月25日，联合国安理会以14票赞成、1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加沙停火决议，要求交火各方在斋月期间“立即停火”，以便今后实现“长期、可持续”的停火。美国第一次在安理会里没有否决加沙停火决议（尽管事后美国驻联合国代表格林菲尔德声称该决议不具法律约束力，以求安慰以色列）。又如，在近期乌克兰军方明显升级对俄罗斯能源设施的攻击后，美国政府高官已向乌方表达了对其行动的不安。

但是，仅仅这些还不足以让拜登摆脱大选压力。比如，要消除美国国内风起云涌的“不承诺（uncommitted）”运动对他连任的威胁，拜登需要进一步与以色列内塔尼亚胡政府划清界限，更加彻底地避免被后者“绑架”。自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美国政府已向以色列提供了巨额的武器等援助。凭借美国的支持，以色列军队大规模且持续进攻加沙地带，导致当地出现严重人道主义危机。在冲突中拜登“无条件地”支持以色列，已招致大量民主党选民的强烈不满。密歇根、北卡罗来纳等摇摆州的许多民主党选民正通过“不承诺”运动向拜登施加压力。明尼苏达、马萨诸塞、华盛顿、夏威夷等其他州也出现了声势浩大的“不承诺”运动。为了不丢失运动参与者的选票，拜登必须在11月的投票日之前促成巴以永久性停火，而且越快做到越好。

另外，促成加沙停火还可能让也门胡塞武装失去袭击船只的理由，从而使油价中的地缘政治溢价缩水，进而缓解高油价对拜登竞选运动的伤害。

但是，知易行难。拜登政府的中东政策受制于美国国内强大的犹太人利益集团的压力，拜登本人又是“最亲以色列的美国总统之一”。因此，拜登要实现其巴以政策的重要调整，难度会相当大。同样，拜登政府希望乌克兰政府不要升级对俄罗斯炼油厂等能源设施的袭击，以免刺激油价上涨。但是，乌方有自己的算盘，之后会否让拜登如愿，也存在不确定性。

拜登已经感受到大选压力，并已尝试做出调整。而他能否（以及何时）克服内外部的巨大阻力，成功实现必要的政策调整，将对投票日之前的油市走向产生重要影响。对此，中国政府和相关企业需要高度重视、密切关注。